打破禁忌:男性性工作者如何從「邊緣」走向「倡議」?|TGEEA 性平星期六活動側記

林祐緯(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教育推廣專案經理)/整理撰寫

在同志與性別運動的討論場域中,「男性性工作者」常被視而不見。這場由《妓男日記》作者 AKIRA THE HUSTLER、譯者黃昱翔與台灣性產業勞動者權益推動協會(簡稱性勞推)創會理事長阿空共同參與的座談,將從他們的個人經驗出發,揭開男性性工作者在社會與倡議運動中的真實面貌。

活動當天的主持人為性勞推理事長姚惠耀。「日本的男男風俗:《妓男日記》新書分享」講座現場

AKIRA THE HUSTLER:從藝文工作到性工作

AKIRA 是《妓男日記》的作者,也是日本早期關注性與生殖健康議題的倡議者。他在京都藝術大學就學時,因接觸到公開出櫃的男同志,同時也是HIV感染者的藝術家而受到啟發。這名藝術家曾在 1991 年邀請各界透過藝術面對 HIV 議題,讓年輕的 AKIRA 首次意識到「性」與「社會運動」間的連結。

然而,當時日本對 HIV 與性少數的理解幾乎停留在恐懼與沈默。為了在前輩過世後延續他的倡議精神,同時緩解自身的經濟壓力,AKIRA 在 1996 年投身成為一名性工作者。他感嘆,社會總把性工作與死亡、悲慘連結在一起,但實際經驗遠比那些複雜,也蘊含著與他人間的相互尊重與陪伴。

《妓男日記》作者AKIRA(左)、譯者黃昱翔(右)。「日本的男男風俗:《妓男日記》新書分享」講座現場

阿空:從音樂研究到性勞權倡議

阿空在攻讀音樂研究所時開始成為一名性工作者,他笑說:「性交易其實和教音樂很像,都是在小房間裡領鐘點費,只是少了透明玻璃。」

起初,他只是因為受到稱讚與金錢誘因才踏入性工作領域,但在工作過程中他逐漸意識到,同志身分與性健康存在著複雜的交織關係。他指出,男性性工作者時常被要求「必須勃起與射精」,這不僅會對身心造成壓力,也會帶來健康上的風險,例如長期服用壯陽藥而導致前列腺肥大。近年來,阿空則以「手天使」義工身分服務,陪伴身障者探索其自身的性與情感。

性勞推創會理事長阿空。「日本的男男風俗:《妓男日記》新書分享」講座現場

在灰色地帶中工作的污名

AKIRA 提到,在自己從業的七年中,最深的創傷其實來自於心理陰影。「網路上有人造謠我帶病工作,甚至說我刻意傳播 HIV,這些指控讓我花了十多年修復自我。」他認為,社會傾向把性工作者標籤化,卻忽視他們同樣在經歷人際信任與自我價值的掙扎。

阿空則反思,「人們害怕 HIV,其實是基於恐懼,而那份恐懼更是基於錯誤認知。」他舉例,B型肝炎也可能透過不安全性行為與血液傳播,但它並不會被視為性病。然而,HIV 感染者卻時常因為媒體渲染與大眾的誤解而被貼上「不檢點」的標籤,這樣的現象更加凸顯了社會的雙重標準。

同志運動與性工作權間的張力

阿空坦言,「近期妓權與同志運動很少有交集。」性交易長期被視為「不可談論」的議題,即使在同志運動內部,也常被視為會模糊婚姻平權訴求的話題。

AKIRA 則回顧了 1998 年與女性性工作者一同赴洛杉磯參加國際性工作者大會的經驗,當時甚至有女性主義團體要求在場男性離場。「我能理解他們想討論女性被壓迫的社會困境,但我也希望,有一天男性性工作者也能在這個議題上被視為平等的倡議者。」

如今,隨著 OnlyFans 與網黃的興起,男性性工作者的能見度逐漸提升。AKIRA 說:「出櫃的性工作者越來越多,我希望這樣的浪潮能進一步推動社會的對話。」

「日本的男男風俗:《妓男日記》新書分享」講座現場

用書本紀錄故事

譯者黃昱翔則分享,他在翻譯《妓男日記》時最受觸動的是作者的「真誠」,這本書是一種對生活的真實記錄。他認為,性工作與慰安婦議題的比較,不在於立場對錯,而是對「權力結構」與「身體經驗」的反思。

AKIRA 補充說,書出版後開始有越來越多工作者願意勇敢說出自己的故事,但也有讀者提出了自己的觀點,他認為在性工作的議題中,「我們不必剷除分類,只需改變看待分類的方式」。

壓迫與自願之間

當被問及性工作是否總是會落入「壓迫或享樂」的二元想像時,阿空回應:「關鍵仍在於我們能否看見不同工作者的主體經驗。」而 AKIRA 則是以他現今從事的長照工作作結:「長照與性工作其實都需要具備共感與理解身體的能力,從這些互動中,我學到的不是慾望,而是人。」

結語

這場對談不僅揭露了男性性工作者被忽略的事實,也讓人重新思考「性工作」與「倡議」之間的距離。性工作者既是勞動者,也是情感與身體經驗的實踐者,在討論時或許不應只以道德的面向批判,而是要進一步正視工作者的真實經驗,這樣才會有更全面的思考。正如 AKIRA 所說:「性工作不只是關於身體與慾望,而是關於被看見、被理解的生命故事。」

「日本的男男風俗:《妓男日記》新書分享」講座現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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