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望玫瑰不再凋零:走過 20 年,看見性平法的挑戰與機會
- 時間:2024 年 4 月 20 日 14:00-16:30
- 地點:國立台灣大學法律學院霖澤館 1301 多媒體教室
- 主講:范雲(立法委員、臺大社會系副教授)、賴友梅(TGEEA 種子講師)、瑪達拉・達努巴克(國中輔導教師)、吳青軒(清大社會所學生)、余東栩(臺大社會系學生)
- 贊助:Lush 台灣提供與會者贈品「玫瑰戀人汽泡彈」
林柏綸(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實習生) / 整理撰寫
劉信秀(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社群倡議專案經理)/編輯
今年的 4 月 20 日,性平協會邀請到跨世代的講者來分享自己對於《性別平等教育法》施行 20 年的觀察,以及該法在立法、校園領域的現況。當天是一年一度的性別平等教育日,同時也是葉永鋕逝世的第 24 週年,藉由不同講者的分享,讓大家有機會從不同角度看待台灣社會重要的性別平等里程碑。
范雲: 2023 年的 #MeToo 運動與《性平法》修法
首先,立委范雲從他協助 #MeToo 當事人的經驗出發,分享《性平法》的修法過程與未竟之處。去年,台灣爆發 #MeToo 浪潮,范雲在過程中收到 50 件求助的個案。范雲坦言,由於每個事件發生的時間、地點、樣態及當事人關係皆不同,且具有高度的複雜性,因此並非所有人都能透過現行的法規制度獲得正義的伸張。
在范雲收到的求助事件中,最多發生在教育領域,而權勢關係所引發的性騷擾、性侵害、性霸凌也超過半數。其中,許多案件因申訴機制失靈、身份限制過多、申訴期限過短等因素,被現行的法律制度漏接。因此,立法院在修改《性別平等教育法》、《性別平等工作法》、《性騷擾防治法》時,也透過提高性平調查專業、擴大適用對象範圍、設立被害者保護機制等等,補足現行法律的不足。但范雲也說,目前的制度仍有待調整之處,如:學校吃案或延宕並未明定相關罰則、尚未調高調查委員經費等等,需要未來繼續督促教育部與相關單位。
范雲回顧 2004 年通過的《性平法》,指出這是台灣性別相關法律中,以最短時間完成三讀程序的法案。他認為,這是因為行政院的性別主流化政策奠下基底,且《性平法》的內涵較不會衝擊任何一方的利益。相較之下,《性工法》則挑戰雇主所擁有的權力,因此在推動過程中遭遇重重阻力。范雲認為,2023 年的 #MeToo 浪潮正凸顯出仍有許多人對於職場內的性別歧視、騷擾、霸凌缺乏認知,其中又因「霸凌」與「歧視」等概念相對抽象,觀念的普及仍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。
范雲也強調,除了法律制度外,透過文化與教育提升大眾的性平觀念才是一切根本。他指出,未來將會督促政府針對數位時代的性平教育、情感教育、充權教育提出更完整的政策,也期待能藉由制定《反歧視法》杜絕仇恨言論、網路霸凌。范雲最後也鼓勵在場所有人:「我在進入立法院之前,其實也是民間工作者。我自己感受到的是,如果要有進步的政治,我們需要先有進步而有力的公民社會,才能縮短我們走向理想的這條路。」
賴友梅:走過臺灣的性別運動,看見社會的轉變。
第二位講者是 TGEEA 的種子講師賴友梅。他從自身投入性別運動的經驗出發,說明對於《性平法》的觀察與感受。友梅首先回顧台灣性別相關的法律,包括:《性侵害犯罪防治法》、《家庭暴力犯罪防治法》、《性別平等工作法》、《性別平等教育法》與《司法院釋字第748號解釋施行法》等。他認為,透過爬梳這些法律的立法脈絡與過程,不僅能看到台灣社會的改變,也能體會到大眾對於性別議題的重視。
友梅從 1998 年就開始投入台灣的性別運動,曾在婦女新知基金會擔任工作人員的他,除了協助許多性騷擾案件進行申訴,也推動校園校園性騷擾申訴機制的調整與改進。2000 年,發生葉永鋕事件。友梅也投入事件後續的調查與倡議,希望能讓更多人意識到校園中經常被忽視的性暴力事件,並透過公民社會的力量推動性平教育。
友梅也在講座前一天打電話給葉永鋕的媽媽—陳君汝女士,葉媽媽提到:「我希望他(永鋕)的死能救很多人,他的走才有意義……我不希望有第二個媽媽像我這麼痛苦。」葉媽媽擔心,世界上仍有許多人無法為自己發聲,只能在角落暗自哭泣。因此,葉媽媽也提到對家長實施性平教育的重要性,若有更多家長能認識多元的性別氣質、性傾向、性別認同,就有機會拯救更多的孩子,並創造更好的環境。
瑪達拉・達努巴克:在校園推動性別平等的經驗與挑戰
第三位講者是 TGEEA 的理事、國中輔導教師瑪達拉・達努巴克。1997年,達努巴克在高樹國中開啟實習教師的生涯。這一年,永鋕也在同一個國中就讀一年級。達努巴克分享,身為同時具有同志與原住民兩種身分的老師,自己在教師生涯中所面對的挑戰經常是多重且具有交織性的。最初,他會想在高樹國中成立合唱團,就是希望可以為原住民學生創造社群,形成支持彼此的力量。後續,他也因為合唱團而結識熱愛唱歌的永鋕。
葉永鋕事件發生時,達努巴克正在服兵役。他回到學校之後,經歷很長時間的掙扎:「事件發生之後,我回到同個學校教書,那段時間我非常痛苦,一直在想:我這個人到底要怎麼擺放我自己?」達努巴克指出,由於當時還沒有《性平法》,因此剛開始想教大家性別平等、同志議題時,學生會詢問「老師你為什麼要教這個?」達努巴克坦言,雖然自己很清楚若要預防下一個葉永鋕事件發生,一定要教性別平等,但在教學現場面對的挑戰是非常巨大的。他因此認為,法律的制定為現場的教育工作者帶來重要的支持,並創造消除性別歧視、建立實質平等的機會與空間。
達努巴克也從輔導教師的經驗出發,分享自己經常會在性平事件發生後輔導學生,或進行行為人的教育。他提到,由於《性平法》秉持著「教育」的觀點,因此它假定學生之所以會做出性騷擾、性侵害、性霸凌等行為,是因為他們「不知道」這樣會侵犯他人的權利。因此,《性平法》會更著重在行為人的「防治教育」,而非「處罰」的觀點。達努巴克也坦言,仍有許多教育工作者對於《性平法》的內涵與目標存在誤解,而這也是未來需要持續深耕的方向。
吳青軒、余東栩:性平會學生委員的觀察與反思
講座的最後一部分,是由清華大學與台灣大學的兩位性平會學生委員—吳青軒、余東栩,藉由對話的方式與大家分享他們投入性平會的經驗,以及過程中曾面臨的挑戰。
首先,他們談到性平會的遴選機制。青軒指出,清大的性平會學生委員是透過間接薦舉的方式遴選,許多被推薦的成員都有參與校內性別社團、修讀性別課程的經驗。這樣的方式有機會讓「性別」被視為一種「專業」,但同時也限縮了由全校學生投票選出委員的權利。相較之下,台大的學生委員從第 15 屆開始就是由全校學生直選產生。東栩認為,直選能夠直接反映出學生對於性平會的理解,但同時也伴隨著「反性平」的聲浪與挑戰。以東栩身處的第 19 屆性平會學生委員為例,有候選人提出具有爭議性的政見,網路上的討論又伴隨著性別歧視的言論。東栩坦言,自己當時不僅花費大量的時間心力回覆各方質疑,更需要承受網友們的冷嘲熱諷。此外,目前性平會的性別比例原則,也尚未關注到多元性別學生的處境。青軒認為,學生代表的遴選機制的核心,其實是現在的校園究竟如何理解「性別」、願意把線畫到哪裡,而不同機制也各有優劣。
再者,青軒與東栩討論到目前性平會運作所遭遇的困難。青軒指出,性平會承辦人員的工作項目相當繁雜,涵蓋校內的各項教育、宣導活動,以及申訴審查等等。在承辦人員人數少、工時長的情況下,性平會的量能長期處於匱乏的狀態。此外,東栩也提到,除了學生委員之外,有些性平委員的遴選決策過程彷彿「黑盒子」一般神秘。以台大為例,性平會包含 5 席直選的學生委員、10 席教師委員、2 席職工委員,以及校長、學務長、教務長、總務長。其中,法規明定校長有遴選 10 席教師委員、2 席職工委員,以及決定學務長、教務長、總務長人選的權力。因此,校長一人可以決定性平會的 16 個席次,而且這些委員也不一定具備足夠的性別意識。東栩苦笑地說到,公布每一屆的性平會成員的過程,彷彿都像是在「抽獎」。
最後,青軒跟東栩也提出他們認為現在的性別平等教育還有哪些未竟之處。東栩指出,希望性平會的遴選機制能更加透明,並重視委員的專業度。他認為,「不一定全部都要直選,但至少有機會讓大家看看這些被我們賦予重任的人,他到底是怎麼看他在做的事情。還有那個選他進來的人,是看到他哪個能力覺得他可以勝任這個職位。」青軒則從自己在教育現場的觀察出發,分享許多求學時期就已經存在《性平法》的「性平原生代」早已社會,但校園內的性別氛圍、制度卻仍不夠開放、友善。他認為,性平會未來的目標是讓更多學生意識到「性別就是生活」,並且認識、信任性平會。
特別感謝
在 4/20 性別平等教育日這一天,感謝致力於倡議人權、動保、環保工作的友善企業 Lush,贊助本次性平星期六公益講座 135 份純素、無動物測試的「玫瑰戀人氣泡彈」產品,作為與會者參加贈品。